梅雨潭閃閃的綠色招引著我們,我們開始追捉她那離合的神光了。揪著草,攀著亂石,小心探身下去,又鞠躬過了一個石穹門,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邊了。
瀑布在襟袖之間,但是我的心中已沒有瀑布了。我的心隨潭水的綠而搖蕩。那醉人的綠呀!仿佛一張極大極大的荷葉鋪著,滿是奇異的綠呀。我想張開兩臂抱住她,但這是怎樣一個妄想啊。
站在水邊,望到那面,居然覺著有些遠呢!這平鋪著、厚積著的綠,著實可愛。她松松地皺纈著,像少婦拖著的裙幅;她滑滑的明亮著,像涂了“明油”一般,有雞蛋清那樣軟,那樣嫩;她又不雜些塵滓,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,只清清的一色——但你卻看不透她!
我曾見過北京什剎海拂地的綠楊,脫不了鵝黃的底子,似乎太淡了。我又曾見過杭州虎跑寺近旁高峻而深密的“綠壁”,叢疊著無窮的碧草與綠葉的,那又似乎太濃了。其余呢,西湖的波太明了,秦淮河的也太暗了。可愛的,我將什么來比擬你呢?我怎么比擬得出呢?大約潭是很深的,故能蘊蓄著這樣奇異的綠;仿佛蔚藍的天融了一塊在里面似的,這才這般的鮮潤啊。
那醉人的綠呀!我若能裁你以為帶,我將贈給那輕盈的//舞女,她必能臨風飄舉了。我若能挹你以為眼,我將贈給那善歌的盲妹,她必明眸善睞了。我舍不得你,我怎舍得你呢?我用手拍著你,撫摩著你,如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。我又掬你入口,便是吻著她了。我送你一個名字,我從此叫你“女兒綠”,好嗎?
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,我不禁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。